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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最美的语言 三婶，我真不知道该不该用我拙劣的笔去打扰你沉睡了十二年的灵魂，每次去坟上给老母亲烧纸，路过你的坟前总是被乱草缠住，我知道是你拦着我不让我走，咱娘俩唠唠嗑。你生前不能说话，你要把憋了一辈子的话今天说个痛快！那边钱很冒吧，别说，摸着小牌斗个小和，半天没个十个亿八个亿的坐不下来，咱多捎点钱，你跟人家借钱再说不清，比划别人再听不明白，咱让它兜里老揣着个百八十亿的。 你什么时候进得我们刘家的门，我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我刚会跑。我小时候体弱多病，又被钢丝扒刺破了大脑，又先后受到惊吓，从阎王爷手里把我的命夺回来的妈妈再也不敢用一根绳子把腿脖子一拴就下地了，每次下地妈妈总是把我放到你那里。你年轻时长得什么样记不清了，只记得你那两包包，又白又大还有弹性，我用嘴吸着一个还得用手搂着一个，不让搂就哭，要知道那时候我的两个弟弟还没有出生呢。 还记得骑你大马，在炕上骑腻了到院子里骑，我和五哥同岁，五哥比我大一年，又粗又胖，我刚骑上去，五哥就从后面窜了上去，你一下子趴在地上，我和五哥用拍打着你的屁股，嘴里喊着“喔，喔，驾！”直到我们玩累了玩困了搂着你的包包进入梦乡。 后来我们长大了，出了家门就跟别的小朋友玩： “你三婶是个哑巴！” “你妈才是个哑巴呢！” “你三婶跟你们说过话吗？” 是啊，长这么大，你从来跟我们说过话，无论我们怎样遭，怎样反，怎样磨你，你脸上总是挂着迷人的微笑。 我最亲爱的三婶竟然是个大哑巴！ 还记得有一次，我们冲进你的屋里喝水，刚扒着缸，你一把把我们拉走，然后从热水瓶里倒出热水，一边转着碗，一边用嘴小心地吹着，我们一把拨开你手里的碗： “我才不喝你倒的水呢，你是个大哑巴，大哑巴！” 然后摔门跑了出去，三婶你一个人靠着门框，站了很久很久！ 随后我们就加入了小朋友的大队伍，只要你一出门，我们就跟在你后面学你说话： “阿巴，阿巴，阿巴！” 你一扭头我们就跑出去老远，站在老远的地方，继续学你说话： “阿巴，阿巴，阿巴！” 我们无法体会你当时的心情，一个从自己的怀里吃着自己包包长起来的孩子呀！ 在我的印象里，三婶很少出门，更不要说站街、窜门，带孩子是你生命中最主要的事，带了侄子带儿子，带了儿子带侄子，最后带起一个一个孙子。儿子出生后，和二哥家的孩子岁数相仿，父亲得了脑血栓，母亲得照顾父亲，我们都上班，带孩子的重任落到了三婶身上。孩子们还是抱着他们的三奶奶的包包，但此时三婶的两包包早已没有了昔日的丰盈，象两个空空的口袋，在胸前晃来晃去。 一次，三婶你把嘴里的东西嚼碎了往儿子的嘴里吐，儿子搂着他三奶奶的头，乐着把舌头伸进了三婶你的嘴里，我那个城里长大的妻子呀，顿时暴跳如雷： “怎么这么不讲卫生呀！” 我制止住房妻子。三婶你呀，给我们带了两年孩子，我们从没有给过你一分钱，甚至没有给你买过一回东西，我们觉得那样天经地义，那样心安理得，你永远那样微笑，无论是对我们还是对我们的孩子，在你眼里，我们和我们的孩子都是你的孩子呀！真是眼里看着心里爱呀！ 在几个婶母当中，我们都觉得跟你最亲，我们长到老大了，大根有十五六岁的样子吧，还喜欢在你怀里撒娇，在你面前使贱儿呢。迷了眼了就喜欢躺在你的大腿上让你给我们吹吹揉揉，手上扎出刺儿总喜欢攥着手找到你，你用嘴嘘着，一针下去肯定给我们拨出来，又轻又快，一点也不觉得疼。 在我印象里，三婶你啊，你做不完的活，因为你做活不用跟人说话。给这个做了给那个做，做了鞋子做袜子，实在没得可做了还给侄儿砸两鞋垫呢。三婶你的活呀，真是没得说了，针眼又细又密又均匀，嘴里没有一个不夸好的，穿上你做的鞋，特别的舒服。 孩子们一个一个带大了，三叔买了一帮羊，你整天抱着鞭子去洼里放羊。 有谁会想到我那个身壮如牛的三婶啊，也会不舒服，也会得病，直到有一天你抱着大鞭子，从大沟坡上滚了下去。我们把你拉到医院，一检查：乳腺癌！我们听了如同晴天霹雳一样，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我们的三婶呀，你经历了怎样的委屈、怎样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呀！虽然你没有说，虽然你不能说！我们应该怎样做才能挽回心中的亏欠和遗憾呀！先是买点吃的，无非是鸡呀鱼呀，再后来吃不去了，我们只能给些钱，尽管知道这些钱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儿子说： “爸，我三奶奶的两包包呢？” 那对哺育了我们几代人的乳房，早已空空如也！ 你从被窝里伸出手，紧紧地抓着我的手，摸着，大大的、空空的两眼转了一下，从眼睛里滚出两颗豆大的泪珠，我们的心都碎了！三叔从旁边说： “哭什么哭，你看，你的侄子孙子都来看你来了！” 我紧紧地攥着你的手，希望从死神的手里把你夺回来： “三婶，咱好好地养着，闯过这一个热季就好了。咱受得累、受得罪该到头了，你还年轻呀，才刚过五十呀，往后的福咱还得好好享呀！” 谁知道这句话成了我跟三婶你说的最后一句话。 三婶离开了我们，年仅五十一岁。 三婶活着的时候没跟我们说过一句话，实际上她一直在说着，现在还跟我们说着。 世界上有两种语言：一种语言是用耳朵听，一种语言是用心去体会的！那就是人间的大爱，世界上最美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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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26 15:17: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