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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狗共舞二 又是一个可怕的星期日，天空中彤云密布，冷风不时敲打着窗棂，当当直响。我伏在写字台上，啜饮着时光给我酢的苦酒。 当我把目光落到镜子上，镜中映出的景象把我惊呆了：窗外一枝枯树枝上站着一只麻雀，饥饿、寒冷、无聊、空虚象空气一样包围着它，它的两只眼睛暗淡无光，娇上的身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而那枝枯树枝似乎也承受不住小麻雀的痛苦的重负，麻雀的身躯象炮弹一样从枯树枝上滑下，但麻雀的翅膀在风中无力但坚强地伸着，象一面旗帜，又象一篇宣言书，求生的欲望紧紧地抓住了它，但它在下滑，在下滑，但它还在拼搏，拼搏…… 我直起身，镜中的麻雀不见了，映出的是我那张苍老的脸。岁月的雪花纷纷扬扬落在我的头上，时代的风无情地把我的脸雕饰得沟壑纵横，有如暴风雨过后的黄土高原，而在这张屈辱破碎的脸后面站着一个巨大的阴影。 我把目光转到窗外，太阳紧紧地被乌云包围着，但阿波罗的战车仍然在空中轰鸣，所有初中时代学过的光学原理象气泡一样闪现在我的脑海里，随后一个一个破灭了，一种恐惧感占据了我的心头，我对着镜子狂喊：“你是谁？你到底是谁？别在我背后鬼鬼祟祟，有本事站到我的面前和我面对面地斗上一场！”但这种歇斯底里的狂吼很快就被窗外狂风狰狞的笑声所吞没。我终于明白了：那背后的黑影就是我，是死去的我，是我蜕出的一层皮。 臧克家说过：有的人活着，但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但他还活着。我要说：有的我已经活着，但我已经死了；有的我死了，但我仍然还活着。我时时刻刻都在死亡着，而死亡的我就是现实的我的一个阴影，难道现实的我就不是死亡的我在我现实生活中的一个投影吗？一个可怕的念头袭上我的心头： 我死了，我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只不过是死亡穿得一个件漂亮的外套而已。 我颓然了，趴在桌子上，再也不敢睁开双眼。 窗外太阳仍然被乌云紧紧地包围着，阿波罗的战车仍然在天空中轰鸣着，从遥远的天际传过来阿波罗如铜钟般的声音，在我耳畔回响着： 我是一个命运之河上的纤夫 紧紧抓住希望的绳索 绳索一端 拴着那颗 被岁月的风雨侵蚀得破碎 有如黄土高原的我 命运的牙齿 紧紧地咬着我的心灵 就这样 前进、堕落 堕落、前进 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 在命运的河上 艰难地跋涉 阿波罗的声音弥漫了我的整个身心，我象过去的大将，轻轻包扎好自己受伤的心灵，抬起自己的武器—钢笔，朝着背后猛然一刺，墨水汩汩地流淌出来，就象鲜红的血浆，墨水弥漫着，渐渐地盖住了我的阴影，而我的阴影和墨水却象裹尸布一样向我扑过来，把包得严严实实的。我撕扯着头发，捶打着自己的胸膛，当我再睁开眼时，我被镜中的我惊呆了：我的手上、胳膊上长出很多很多的又粗又长的黄毛，嘴也向前伸出了许多，耳朵耷拉了下来，我用手一摸我的屁股，屁股上竟长出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我终于明白了，我变成了一条狗。 从此我告别了我所深恶痛绝的的被称之为人的生活，开始了我真正的狗的生活。我坚决地摒弃了属于人的一切恶习，不再演戏，不再说违心的话，干违心的事，不再读书，不再睡高级的席梦思床，更重要的是坚决不再吃狗肉。 每天我总是提心吊胆地去上班，我把头低得低低于的，把脖子紧紧缩进特制的项圈中，不敢看任何人，尽管有些过去和我喝过酒，骂过娘，推心置腹过。但是就是这样小心翼翼，我仍然没有逃脱舆论毒蛇一样的缠绕。 比如我上过四年大学，读过一些书，这些就理所当然地成了他们论证我狗眼看人低的最有力的证据。我严格地遵守着一切属于狗的行为准则，从不敢越雷池半步。 到了年终评优的时候，当领导把优秀教师的名单放在我的面前，我总是凭着狗赋予我的特殊本能，嗅出领导的意图，再用牙齿咬住他们有如蛛网般的关系，然后把头缩进项圈里，看那些裹着厚厚遮羞布的被称之为人的美丽动物竞相表演谦虚大赛：先是在由谁执笔问题上推来推去：“你来写，你来写！”之后一个个或面色绯红，或掩口胡卢而笑，“汪汪”，我按奈不住兴奋叫了起来，这时他们才注意到一个始终被视为异类的动物的存在，他们先是面面相觑，之后笑了起来，竞相殷勤地向我抛着一块块的小面包：小刘大学本科毕业，工作积极肯干，应该把他也列入考虑范围之列。然而在刚刚抛出面包不久，他们就迫不及待地一把抓住塞进了自己的口中。当然评选的结果就是暗示别人写上自己的名字。 我的拙劣的表演终于赢得了这群披着厚厚遮羞布的美丽的被称之为人的动物的一致赞赏，他们终于接纳了我这条本来是丧家犬的狗，给了我一个立身之所。 当我的行为违背了领导的意志，我被叫到领导的办公室，看到那如冰赛霜的面孔，愤怒的目光，我被震慑住了，柔顺地趴在了领导的脚下，由于内心的恐惧，一直夹着的尾巴，竟不自觉地露出来，在领导面前摇晃起来，奇迹出现了：那如冰赛霜的面孔泛起了红润，那愤怒的目光也变得异样的慈祥！我终于悟出了一条霜天颠扑不破的真理：对地位比你低的人尽管狂吠，对地位与你平等的人要把尾巴夹起来，对地位比你高的人要摇尾乞怜，这就是狗的处世哲学。 回想起我那段荒唐的做人的经历，曾梦想着做一个海妖，在那群披着美丽外衣的动物间奏响诱人的音乐——人生，其实那只不过是与狗共舞，如此而已。 | 
发表于 2011-4-13 11:27:09
发表于 2011-4-13 14:1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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