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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天堂 我姥姥村叫韩磨，准确地讲叫陈磨，后来陈磨、韩磨合为一个村，中间隔着两个大坑，人们习惯称为前磨村、后磨村。在我记忆里小陈磨总共没有七八家，我姥姥家姓刘，还有几家姓陈的，周围全是苇塘子，夏天到来的时候，整个小村就象在绿色的海洋里飘荡的一艘小船。 小时候我们钻进苇塘子里玩儿，大一点儿的的小孩儿可以用苇叶子做出笛子，能吹出各种好听的曲子，最让我感到神奇的吹出各种鸟叫声，这一点真让我羡慕得了不得，那羡慕的眼神儿就象今天的小孩们在电视剧里看到摩笛一样。我经常拖着长长的鼻涕跟在人家的屁股后面，哀求老半天： “就给我玩一会儿吧，就玩一小会儿。” “不行，你得喊好听的。” “好姥爷了，求求你了。” “不行，你得喊爹。” 为了吹一会儿魔笛，我也豁出去了： “爹！” “不行，得喊个好爹！” “好爹！” 然而我当了半天儿子换回来的魔笛到了我嘴里只会发出“扑扑”的声音。我的那些小舅、小姥爷们围着我，拍着巴掌，蹦着高地唱着歌谣，歌词是什么我好象记不清了，好象是“疙巴褥子疙巴被，疙巴小四儿（我的乳名小四儿）在里头睡，疙巴老婆踹一脚，疙巴老头往外跑。”一套一套的，可好听了，估计当年唱这儿歌的最小的也过五十了吧，早记不清当年唱什么了，有时候回到姥姥家再和这些姥爷们提起当年这些丢人的事，人家一直冲我使眼色，是啊，都五十多岁了，当爷爷的人了，怎么也得在孙子面前树立起高大的形象呀！ 后来我想整理整理童谣，人家忙把话岔开： “大外甥子，咱长点囊子行不行，喝酒，喝酒，这么多菜还堵不住你的嘴呀！” 有时候我老舅喊着我的乳名，到苇塘子里叫我家去吃饭去，碰到这种情况，骂道： “再这么逗你们的外甥子，看我不劈了你们！” 那个带头逗我的、能吹出各种神奇声音的小姥爷会象一只猴子一样几下子爬到大柳树尖上，吐着舌头： “你抓不着，你抓不着！” 小陈磨村就几家，我不但是我姥姥家的外甥子，而且是整个小陈磨村的外甥子，过去外甥子是姥姥家的娇客，外甥子住姥姥家别人都高看一眼，无论到哪家，一边拿出自己家的最好吃的东西给我吃，一边笑着骂道： “外甥子就是姥姥家的小白眼儿，姥姥家的狗，吃了就走！” 有时候我们这些小小子钻进苇塘里跟小闺女们玩过家家，过家家就是小小子当爸爸，小闺女当妈妈。那个时候小闺女们一般比小小子 早熟，有个小闺女建议： “我们家爸爸妈妈是光着身子搂着睡觉的！” 我们就光着身子，把苇子压平了躺下来。我们生了一大堆孩子，无非是在家里拿去的布娃娃和自己捏得歪歪扭扭的泥娃。然而家家过了没半天，小屁股上全让细抿儿给拉了不少大口子。那个闺女准确地讲，我得叫姨或姥姥一类的，回到家里不知怎么的让大人知道了，那顿揍挨的，我听见信儿了，可吓坏了，这娄子可捅大了，吓得连晚饭也没吃，连夜跑回家去。这一下小陈磨可炸了锅了，男女老少齐出动，找了整整一晚上。第二天早上我妈把我从被窝里拉出来，把押送我到我姥姥家。虽然那时我也不懂什么臭流氓一样的字眼，但是总之，罪肯定大得不得了，就算枪毙不了也得怪好地挨顿揍，妈妈象拖死狗似地给我拖到女方家，进到女方家门不久我的那颗紧绷的心就放下了，犯罪感也减轻了不少，大人们又是说又是笑，还忙活着做饭，我的一个个姥姥戳着我的脑门笑着说：“这么小就想媳妇了，把俺家占下了，说好了，长大了可不许后悔呀！”来姥姥以前，我早做好批斗的一切准备，这下可好，快成了走亲戚过大年了。 现在想起来，那事和道德和性根本沾不上边，无非就象李白小时候一样，绕床弄青梅而已。但是从那件事以后，我那个小姨见了我就脸红了，我们这一帮小小子自觉地跟小闺女就分开玩了，小小子们玩中国打美国，用苇子编成各种手枪、冲锋枪，我们象模象样地爬在苇子地，心里也嘭嘭直跳，紧张地了不得。等大一点儿的小孩儿从被兜子里拔出手枪，发过命令：“冲啊！杀啊！”那时候小孩们穿得裤子不跟现在的小孩们一样，有个皮带什么的，有个小兜什么的，就是用一条破布条往腰里一扎就得了，因此跑着跑着把裤子跑丢了，或被其他的小朋友们把裤子给脱了那是经常的事。但是就是那样也阻挡不了我们的玩心，我们两边的小朋友一个个象小老虎一样从苇子地里窜出来，喊着冲啊杀啊，喊杀声把整个苇子地里的鸟都惊动了，一只只飞起来，飞向远方。战斗的最终结果是取胜方自然就当中国，战败方无条件地当美国。 小女孩儿的玩法也发生了变化，用苇子编成各种好看的帽子，又在上面插满了五颜六色的野花，戴在头上。又用较粗的苇子编成花轿，戴花帽的女孩演新媳妇，有抬轿子的，有掐喇叭花在一旁吹喇叭的。小闺女们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新郎官也由小闺女来扮演，其他的小闺女将她两人推着搡着笑着，当然谁不用争谁也不用抢，轮流着当新媳妇。 六七十代的文安洼物质生活相当困难，到苇子地打鸟儿和拾鸟蛋就成了改善生活的唯一来源。姥爷有一杆抬枪，连火药带铁砂子装了多半枪管，还用一根铁棍一点儿一点儿地捅结实，枪一响，奔出去一个大火球，连火药带铁渣儿，散开去一大片，我们蹲下去用手堵着耳朵，过了一会儿，姥爷说： “去，捡鸟去吧！” 小朋友们就喊着叫着钻进苇子地里捡鸟，那情景就跟过大年似的，反成现在过年也没有那时候乐哈过。 老舅比我大十几岁，经常领着我钻进苇子地里捡鸟蛋，老舅真是神人，我费了半天劲儿一杖也找不到，老舅不会儿就捡到一小蒌。小蒌很漂亮，是姥姥用柳条编的。 大概是上世纪七几年吧，公社里成立了农机组，大拖拉机冒着黑烟吼叫着开过来了，在拖拉机的轰鸣声中一大片一大片的苇子倒下了，一大帮又一大帮的小鸟儿惊叫着飞走了，苇子地终于变成了耕田，但是地太碱，不纳苗，人们就在上面种上了苜蓿，一到春天，满地的各色的蝴蝶飞舞，我们就用小棍儿，在小棍儿顶端再绑上一个小网罩子捕蝴蝶，很好玩。 再后来村子里宅基地、厂子发展很快，一座座漂亮的大瓦房盖起来了，一大片一大片厂房盖起来了。 再后来厂房扒了，修了一条横贯南北的廊仓高速公路。 有时候我站在廊仓高速公路下，站在一座座漂亮的大瓦房前，一阵阵地发呆，我的耳畔老回响着一阵阵的鸟鸣，眼前浮现着一片又一片的绿海，我的鸟蛋呢，我的媳妇呢，我的小伙伴呢，我童年的快乐的天堂呢，你究竟在哪里呀！ | 
发表于 2011-8-6 17:34:35
发表于 2011-8-7 12:51:28